新型冠状病毒(新冠病毒)引起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已构成全球大流行，我国采取的非药物性综合防控措施有效遏制了疫情蔓延，但全国时有散发病例和聚集性疫情发生^[1-2]。2020年6月，北京市发生1起COVID-19聚集性疫情，以丰台区某农产品批发市场(X市场)为感染源头，波及北京市11个区和5个省份。截至7月10日，北京市共发生29起聚集性疫情，共报告COVID-19确诊病例335例、无症状感染者33例^[2-3]。本调查分析一起海淀区某商品交易市场(Y市场)聚集性疫情，为COVID-19疫情防控提供参考依据。

对象与方法

1. 调查对象：来源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信息系统COVID-19个案报告卡、现场流行病学调查及个案调查。截至2020年7月10日，与Y市场聚集性疫情有流行病学关联的COVID-19病例和密切接触者。

2. 调查方法和内容^[4]：采用现场流行病学和聚集性疫情调查方法，包括个案调查、信息报告及查阅病历等方式收集病例发病及就诊、流行病学史、密切接触者等信息。根据Y市场指示病例发病日期，向前推1个最长潜伏期(14 d)，最早暴露时间估计为2020年5月30日。依靠北京市海淀区公安机关开展大数据排查，根据手机信号搜索5月30日及以后到过Y市场的人员，由属地街道协调社区居委会配合开展病例搜索和相关人员筛查。个人信息予以保密，剔除身份证号、职业等敏感信息。

3. 实验室检测^[4]：采集调查对象的呼吸道标本(咽拭子和深咳痰液)，冷藏条件下送至CDC检测。采用北京市CDC统一配发的试剂盒(均在效期内)，新冠病毒核酸提取采用RNA提取试剂盒[罗氏诊断产品(上海)有限公司生产]，核酸检测采用实时荧光RT-PCR法(上海伯杰医疗科技有限公司生产)。所有检测操作流程均参照试剂盒的使用说明。

4. 相关定义：COVID-19聚集性疫情、确诊病例、无症状感染者、密切接触者等定义参照文献[4]。①指示病例：此次疫情出现的、对启动疫情调查有指示作用的首位病例；②首发病例：造成本次疫情传播的第1位病例，即一代病例；③潜伏期：对单次暴露的病例计算潜伏期，潜伏期=发病日期－暴露日期，采用中位数和四分位间距(IQR)描述；④代间距^[5]：原发病例的发病日期与其传染导致的续发病例发病日期的间隔时间，对单次单源暴露病例计算代间距，代间距=第n+1代发病时间－第n代发病时间，对同代病例代间距采用中位数描述；⑤续发率^[6]：1个最长潜伏期内所有密切接触者中被首发病例传染而发病人数占比，续发率(%)=续发感染数/密切接触者总数×100%。

5. 统计学分析：采用Excel 2016软件建立数据库，描述COVID-19病例三间分布等流行病学特征，绘制和分析病例发病时序图和传播链示意图。病例发病时序图以时间为横轴，以可能的最早暴露日期为起点，每位病例均标注暴露、发病、确诊、隔离、入院及出院日期；以时间为横轴，按照不同感染来源绘制传播链示意图。

结果

1. 疫情概述：X市场报告COVID-19疫情后，海淀区立即开展重点人群及相关人员筛查及病例搜索工作，在6月12日发现Y市场1例无症状感染者后，海淀区迅速采取相关防控措施(图 1)，新冠病毒核酸筛查共51 333人(Y市场相关人员589人、周边封控10个社区居民34 893人、密切接触者538人、5月30日及其后到过Y市场人员15 313人)。截至2020年7月10日，海淀区共报告Y市场关联性COVID-19确诊病例20例和无症状感染者1例。其中，暴露史来源分别为X市场1例、Y市场6例、与首发病例共同居住及到过筒子楼7例、家庭内传播7例。续发率为3.5%(19/538)，家庭密切接触者续发率为14.0%(7/50)。

21例病例中，男性8例，年龄中位数45岁，年龄范围5~87岁，现住北京市20例，发病时间主要集中在6月10-14日(11/21)。确诊病例中，以轻型和普通型为主(17/20)，重/危重型3例；首发症状以发热为主(10/20)，体温范围37.3 ℃~38.5 ℃，其他症状包括咽部不适7例，畏寒3例，头痛、咳嗽和肌肉酸痛各2例，鼻塞、打喷嚏、流涕和乏力各1例。病例发现方式以密切接触者、市场和社区核酸筛查为主(17/21)，主动就医4例。海淀区在关闭Y市场并实施防控措施后，最后1例病例经过1个潜伏期(14 d)后，无新发病例报告，截至8月4日所有病例均痊愈出院。

2. 采样及检测：采集51 333名相关人员呼吸道标本，核酸检测阳性17例。在Y市场、筒子楼、美食城、病例生活环境(包括马桶、垃圾桶、门把手和下水口等)采集外环境涂抹样本954件，检出阳性样本4件，其余均为阴性。

3. 传播链调查：本次聚集性疫情包括2起公共场所、1起社区、1起单位和4起家庭聚集(图 2，3)。

(1) Y市场疫情：Y市场共5个厅(仅5号厅经营水产、禽肉和蔬菜)，从业人员155人。病例1~5均为5号厅从业人员；病例13和14为顾客；病例20和21为病例2的亲属。

① 病例1为猪肉商户(指示病例)，于6月12日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13日诊断为无症状感染者，其家人于6月5日购买病例2摊位冻虾；②病例3为水产商户(首发病例)，每日去X市场进货，进货摊位6人中有5人陆续确诊(最早于6日发病)，排除其他感染来源，判定病例3感染来源于X市场；③病例2为水产商户，与病例3邻摊，其丈夫每日去X市场并与病例3在同一摊位进货；④病例4为鸡肉商户，与病例2、3摊位同排；⑤病例5为蔬菜商户，6月13日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与病例1、2和3均无密切接触；⑥病例13于6月6日在病例4摊位买菜，病例14于6月5日在病例2和3的邻摊买菜，感染可能来源于Y市场；⑦病例20和21是病例2亲属，感染来源于家庭聚餐或共同生活。

(2) 社区疫情：病例6~10为Y市场周边封控社区居民，均无Y市场暴露史，与病例3居住在同一栋筒子楼内。该筒子楼每层20多户，共用卫生间及水房，卫生条件极差且通风不良。6月1日起，该筒子楼东侧卫生间和水房改造，住户在各楼层间共用卫生间、水房，病例6~10可能在共用卫生间或水房时暴露于病例3或其污染的环境；病例6和10为父子，不排除家庭内传播。

(3) 单位疫情：病例11和12为母女，共同居住，病例6和11为同事，判断其感染来源于病例6，并通过家庭聚集传播给病例12。

(4) 美食城疫情：病例15和19是美食城生意合伙人，病例16~18是病例15亲属。6月12日美食城内部停水，卫生间无法使用，病例15和19到病例3居住的筒子楼如厕，筒子楼的感染传播可能性较大，但不排除病例19与病例15的接触感染。

4. 感染来源分析：

(1) 仅1例病例有X市场暴露史，最初感染来源为X市场。

(2) Y市场：①按传染期为发病前2 d考虑，推测病例14于6月5日到访Y市场前，该市场已存在其他未知传染源；②大数据排查未发现其他关联性病例，推测Y市场外环境在6月5日前可能被污染，病例1、2、4和5可能在Y市场疫情初期就存在暴露风险，潜在暴露日期为5月30日；③病例13和14可能暴露于Y市场被污染的环境而被感染；④Y市场环境及物品未检出新冠病毒阳性标本，经物传人的证据不足，无法判断病例13和14的感染来源，推测病例3在潜伏期早期具有传染性，Y市场疫情初期不排除人传人的可能，病例2和3摊位相邻，可能病例3在潜伏期内感染病例2。

(3) 筒子楼：二层男卫生间检出新冠病毒核酸阳性样本，病例在各楼层间共用卫生间，除病例6和10外，各病例互不认识，无密切接触，考虑筒子楼外环境被污染，病例因接触污染物表面而感染，不排除人传人的可能。

5. 传播代际分析：本次疫情共传播4代，一代病例为病例3，二代病例为暴露于Y市场及病例3居住环境的病例，共12例，三代病例7例，四代病例1例。

6. 潜伏期：7例为单次暴露，潜伏期2~10 d，中位数5(IQR：3~8)d。

7. 代间距：本疫情有2起聚集疫情中的2个三代病例为单次单源暴露，能够明确代际传播，代间距为分别为4、6 d，中位数5 d。

8. 续发率：总续发率3.7%(20/538)，家庭密切接触者续发率14.0%(7/50)。

讨论

X市场接触者流动到Y市场后，通过污染环境、物品、人员接触等方式，导致Y市场从业人员4名和顾客2名发病，引起周边社区、美食城等聚集性发病。疫情出现后，海淀区及时采取防控措施，包括关闭高风险公共场所、封闭管控重点社区、人群大规模核酸筛查、集中隔离和医学观察等措施，有效阻断了疫情的进一步传播。

病例3居住的筒子楼较为陈旧，卫生条件差，卫生间物表涂抹样本检出新冠病毒核酸阳性，提示该筒子楼环境物表被污染，新冠病毒可能通过共用卫生间传播，接触病毒污染的物品也可造成感染^[4]。新冠病毒在空气及气溶胶中、铜制材料表面可存活3~4 h，在硬纸板、不锈钢、塑料表面可存活24~72 h^[7]。虽然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为主要传播途径，但接触公共物品可导致接触传播^[8]。2020年7-9月大连市、青岛市发生的COVID-19疫情中，通过现场流行病学调查和基因测序等手段，均证实存在经物传人的传播方式^[9-10]。因此，有必要加强公共区域和公用物品表面的消毒，降低间接接触传播的风险。

COVID-19病例在潜伏期末期具有传染性^[11-12]。病例2无X市场暴露史，未发现其他感染来源，在首发病例出现症状前1 d发病，摊位相邻，推测病例3可能在潜伏期内感染病例2。

COVID-19病例平均发病前3 d，即具有传染性^[13-14]；另有报道，2例处于潜伏期的病例从发病前6 d的咽拭子标本中分离到病毒，其中1例在发病前7 d核酸检测呈阳性^[15]。因此，尽管目前已明确COVID-19病例在潜伏期就具有传染力，但是潜伏期内的感染期长短及其传染性强弱目前尚无定论^[5]。本疫情病例13、14于首发病例发病前3~4 d暴露于Y市场，在病例3摊位附近买菜，无近距离接触，感染来源不明确，新冠病毒感染者在潜伏期早期是否具有传染性有待进一步证实。

Li等^[16]对武汉市早期COVID-19病例传播动力学分析的文献显示，5起独立的聚集性疫情中能够明确代际关系的6例病例的代间距为3~9 d。本调查中二、三代病例代间距中位数为5 d，与其报道相似。

本次疫情采用大数据排查方式，及时发现续发病例并使其得到有效管控。大数据排查能快速寻找暴露人群，对疫情精准防控起到重要的作用；重点人员核酸筛查，对潜在病例的识别起到了关键作用。目前疫情应对中，大数据排查、重点人员核酸筛查是行之有效的防控措施。

近期我国多个口岸进口冷链食品外包装检测出新冠病毒^[17]，多地报道经物传人的COVID-19疫情^[9-10]，针对上述情况，我国已组织多个部门开展人物同防等防控措施，加强冷链食品行业的监测。为及时甄别、发现COVID-19疫情，应加强对农贸市场、超市等场所的疫情监测，开展冷链食品的检测，做好相关人员的健康监测，强化公共场所的日常消毒、居住场所的环境整治；COVID-19的常态化防控形势下，需加强公众的健康指引和防病宣传，以减少和避免聚集性疫情的发生。

本调查存在不足。①未开展新冠病毒基因测序；②Y市场可能存在环境及物品污染，但该市场外环境未检出新冠病毒阳性样本；③回顾性的调查可能存在回忆偏倚；④21例病例中，仅7例为单次暴露，2例为单次单源暴露，对潜伏期和代间距的计算可能存在影响。

综上所述，Y市场COVID-19疫情为一起通过被污染环境、物品、人员接触等多种暴露方式导致的聚集性疫情，北京市海淀区通过综合防控措施使疫情得到有效控制。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