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梅毒在我国报告发病率不断增长，2009年以来，在我国乙类传染病的病例报告中一直居第3位^[1]，成为我国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之一。2014-2019年我国梅毒报告发病率由30.93/10万增长至38.37/10万，仍呈增长趋势^[2]。本研究分析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新冠肺炎）流行对我国梅毒病例报告数的影响，为科学研判梅毒疫情形势和加强新冠肺炎流行背景下梅毒的防控工作提供依据。

资料与方法

1. 资料来源：2010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全国梅毒病例报告数据来源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信息系统传染病报告信息管理系统。2013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全国梅毒病例报告质量数据来源于全国性病防治管理信息系统的网络报告质量调查数据。新冠肺炎病例数据来自github官网下载“nCov2019”R包（https://github.com/YuLab-SMU/nCov2019/）^[3]。

2. 数据收集方法：全国31个省份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医生，根据我国传染病防治法的要求和我国梅毒诊断标准首次诊断梅毒病例后填写传染病报告卡^[4-5]，再由医疗机构传染病管理工作人员对病例报告信息进行审核和网络直报；疾病预防控制机构疫情管理人员对病例报告质量再次审核并确认。根据《全国性病病例报告质量管理方案》要求，对医疗机构梅毒病例报告进行漏报调查和准确性核查，通过全国性病防治管理信息系统完成网络报告。

3. 统计学分析：

（1）新冠肺炎流行前后梅毒病例报告数和报告质量：比较新冠肺炎流行之前（2019年）与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的全国和31个省份全部梅毒（包括一期、二期、三期、胎传和隐性梅毒）病例报告变化及其病例报告质量。

（2）梅毒疫情预测：分别以2010-2018年全国、31个省份梅毒病例报告数为训练集，应用Joinpoint 4.9.1.0软件建立Joinpoint回归模型，其表达式：ln(R_y)=b₀+b₁y，其中R_y为y年份的病例报告数，y为时间年份^[6]，再用2019年数据验证Joinpoint回归模型，并预测2020和2021年全国和各省份的梅毒病例数，分别计算2019、2020和2021年全国和各省份梅毒实际病例报告数与预测数之间的百分比误差（percentage error，PE），PE= ，用2010-2018年的平均绝对百分比误差（mean absolute percentage error，MAPE）评价Joinpoint回归模型的拟合效果^[7]，公式：，其中n为2010-2018年的年份跨度，t是2010-2018年的第几年，|PE_t|是第t年百分比误差的绝对值，采用2019年PE值评价Joinpoint回归模型的预测效果，采用2020和2021年PE值定量评估新冠肺炎流行对梅毒病例报告数的影响程度。

（3）相关分析：应用SPSS 18.0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分别对2020-2021年新冠肺炎防控不同时间段全国每月梅毒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进行相关分析^[8]。计算各省份2020-2021年累计报告新冠肺炎病例数的Q₁和Q₃值，并根据其参考值分为3个组，分析2020-2021年各组每月梅毒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的相关性，定量评估梅毒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流行的关系。符合正态分布的数据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偏态分布则采用Spearman相关分析。双侧检验，检验水准α=0.05。

结果

1. 新冠肺炎流行前后梅毒病例报告数和报告质量的变化：

（1）报告数的变化：2010-2019年，我国梅毒病例报告数呈增长趋势，年均增长率为3.82%（95%CI：3.00%~4.66%）（P < 0.001）。2020年新冠肺炎流行以来，梅毒病例报告数大幅降低。2020年报告梅毒464 435例，较新冠肺炎流行之前（2019年）减少13.32%，其中，一期与二期梅毒减少22.29%，三期梅毒减少11.39%，胎传梅毒减少37.85%，隐性梅毒减少11.50%。2021年梅毒病例报告数为480 020例，较2020年上升3.36%，但仍显著低于新冠肺炎流行之前的报告水平，较新冠肺炎流行之前（2019年）减少10.41%，其中一期与二期梅毒减少15.66%，三期梅毒减少20.93%，胎传梅毒减少55.22%，隐性梅毒减少9.12%。

相比于新冠肺炎流行之前（2019年），2020年有29个省份的全部梅毒病例报告数减少，范围为2.79%~31.71%；相比于2020年，2021年有19个省份的全部梅毒病例报告数增加，范围为0.25%~35.72%。见表 1。

（2）报告质量的变化：2013-2021年我国梅毒病例报告的漏报率分别为1.29%（1 379/107 214）、1.08%（1 029/95 605）、1.02%（845/82 520）、0.67%（1 217/182 530）、2.04%（4 048/198 760）、0.50%（780/156 216）、0.51%（1 275/252 229）、0.50%（1 093/219 472）和0.33%（973/290 587），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的梅毒报告漏报率未增加，控制在较低水平。2013-2021年我国梅毒病例报告诊断准确率分别为93.87%（89 570/95 415）、92.23%（139 439/151 191）、95.24%（159 009/166 958）、96.04%（194 336/202 353）、95.77%（190 905/199 329）、97.63%（241 668/247 525）、98.25%（241 360/245 654）、98.97%（248 907/251 505）和98.73%（190 766/193 225），在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梅毒病例报告诊断准确率保持在较高水平。说明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的梅毒病例报告质量未下降。

2. 报告数与预测数的差异：全国梅毒病例报告数的Joinpoint回归模型为ln（R_y）=$ -115.06+0.06y $，模型MAPE < 2%，拟合效果良好。采用2019年全国梅毒病例报告数进行验证，预测效果良好（PE=0.87%），2020和2021年全国梅毒病例数的预测结果显示，在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我国梅毒病例报告数显著低于预测数，2020和2021年梅毒病例报告数分别比预测数减少17.95%和20.41%。见表 2、3和图 1。

根据各省份梅毒病例报告数建立的31个Joinpoint回归模型，除广西壮族自治区（广西）外，其他省份的模型拟合效果良好（均MAPE < 10%）。采用2019年数据验证结果显示，除广西外，其他省份的模型预测效果较好，MAPE为6%。2020和2021年各省份梅毒病例数的预测结果显示，2020和2021年各有29个省份梅毒病例报告数低于预测数，减少比例的范围分别为2.38%~37.89%和1.51%~44.00%。见表 3。

3. 梅毒病例与新冠肺炎病例月报告变化的相关分析：2020-2021年梅毒月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月确诊病例数的变化为反向关系（图 2）。Spearma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2020-2021年全国每月梅毒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呈负相关（r_s =-0.54，P=0.006）。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不同时间段的相关分析结果显示，2020年1-3月，梅毒月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月确诊病例数呈完全负相关（r_s=-1.00，P < 0.001）；2020年4月至2021年7月（r_s=-0.19，P=0.478）和2021年8-12月（r_s=0.50，P=0.391）的梅毒月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月确诊病例数的相关性均无统计学意义。

为分析新冠肺炎流行程度不同的省份的梅毒月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月确诊病例数的相关性，根据2020-2021年各省份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数（Q₁，Q₃）为（589，1 641）作为新冠肺炎流行程度的参考值，分3个组进行分析，累计确诊病例数≤589、590~1 641和≥1 642例的省份分别占29.03%（9/31）、48.39%（15/31）和22.58%（7/31），r_s值分别为-0.65（P=0.001）、-0.49（P=0.015）和-0.48（P=0.017），说明在新冠肺炎流行程度不同的省份中，梅毒月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月确诊病例数均呈负相关。

讨论

近年来我国梅毒病例报告数保持增长，2020年新冠肺炎的流行改变了这一变化趋势。本研究发现，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相比于新冠肺炎流行之前（2019年），我国梅毒病例报告数分别减少13.32%和10.41%，各期梅毒病例均出现不同程度的减少。在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梅毒病例报告漏报率控制在较低水平，诊断准确率保持在较高水平，病例报告质量并未下降，可排除梅毒病例报告质量对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梅毒病例报告下降的影响。

基于2010-2018年全国梅毒病例报告数据建立的Joinpoint回归模型拟合效果良好（MAPE < 2%），除广西外，其他省份的模型拟合效果良好（均MAPE < 10%），可能是广西2012年实施《广西壮族自治区梅毒诊断和疫情报告管理实施办法》^[9]，与全国的梅毒病例报告标准不一致，梅毒病例报告数出现明显下降；广西依据2018年颁布的梅毒诊断新标准^[5]，病例报告数迅速上升。广西梅毒病例报告数的大幅波动导致拟合模型不稳定，MAPE较大。Spearma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在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全国的梅毒病例月报告数与新冠肺炎月确诊病例数呈负相关（P=0.006），新冠肺炎流行程度不同的省份每月梅毒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也呈负相关（均P < 0.05），说明受新冠肺炎流行的影响，梅毒病例报告数比新冠肺炎流行之前显著降低。

美国纽约市^[10]和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11]的研究也发现，受新冠肺炎流行的影响，性传播疾病的病例报告数大幅降低，与本研究结果一致。国内已有开展新冠肺炎流行对梅毒病例报告数影响的研究^[12-13]，但这些研究是基于灰色模型、自回归移动平均模型对全国梅毒报告数进行拟合和预测，模型的拟合误差较大，且未按省份进行分析，相关分析仅使用了2020年的数据。本研究应用Joinpoint回归模型进行全国和31个省份梅毒病例报告数的拟合，模型的误差较小，根据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不同时间段和各省份新冠肺炎流行程度，分析2020-2021年每月梅毒病例报告数与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的相关性，较为全面地分析新冠肺炎流行对我国梅毒病例报告数的影响。

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梅毒病例报告数显著下降，可能是我国为应对新冠肺炎流行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的防控措施，如静态管理、居家隔离、交通管制和停止群体性聚集活动等，人群流动和接触机会明显减少，也明显减少了梅毒的传播。古巴一项研究也发现，为遏制新冠肺炎疫情采取的社会防控措施减少了个人的危险性行为，梅毒发病率也随之下降^[14]。新冠肺炎流行阶段（2020-2021年）各期梅毒下降幅度不同，一期与二期梅毒病例报告数的减少幅度大于隐性梅毒，也可能与《中国预防与控制梅毒规划（2010-2020年）》工作的落实有关^[15]，一期与二期梅毒新发感染下降较隐性梅毒更快，胎传梅毒病例报告数下降幅度大于隐性梅毒，可能与预防梅毒母婴传播干预服务的实施有关^[16]。随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常态化，人群社会活动逐渐恢复正常，2021年梅毒病例报告数较新冠肺炎流行之前（2019年）的减少幅度较2020年有所上升。

本研究存在局限性。未开展现场调查，无法分析新冠肺炎流行影响梅毒发病的相关因素，如危险性行为的变化等。

综上所述，2020-2021年我国梅毒病例报告数的变化与新冠肺炎流行密切相关，受新冠肺炎流行的影响，梅毒病例报告数较新冠肺炎流行之前显著降低，但尚不能认为未来我国的梅毒发病将呈下降趋势，需进一步观察评估新冠肺炎流行对梅毒病例报告的长期影响。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声明无利益冲突

作者贡献声明  吴月琳：数据整理、统计学分析、论文撰写；朱文倩、岳晓丽、李婧、张家晖：数据整理、统计学分析；龚向东：研究设计、研究指导、论文修改、经费支持

志谢 感谢全国各省级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皮肤性病防治机构有关工作人员对资料收集的贡献